只有一次,她夜里起床,突然看见少爷一个人坐在大堂上,手中握着一幅少年的肖像,自他的喉间发出像是饥饿的孤狼一般低沉的声音,听起来莫名有些凄凉。
而现在,少爷头一次露出了可以称之为幸福的表情,像是饥饿的人终于得到了食物,或者干渴的嘴唇终于接触到了泉水。
她从来没见少爷那么高兴过,一时间失了神。
“好了,倒好茶就出去,再倒下去就是浪费东西了。”少爷的语气里似乎有责怪之意。
她猛然低头,看见自己发呆发得时间长了,手里的茶杯里的茶已经多得溢了出来。
即使这样,少爷也没有责罚她。丫鬟心里有些偷偷地感激起他来。凡是伺候过这位爷的人都知道,少年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主子了,赏罚分明治家有方,对待众人一视同仁,遇到他们家里有事的还会让他们回去。只是她也曾从别府的仆人那里打听过,隐隐地知道自家少爷在朝堂上似乎并不招人喜欢。
出身低微只是很小的一方面,众人之所以对自家少爷又爱又怕,更多地是因为自家少爷是个没有立场的人,或者说,他是个没有软肋的人。
少爷随时会改变立场,基本上是谁得势就站在谁那一边,又精明得要命,不嫖不赌,洁身自好,让人抓不到他的把柄。上面的人都有种习惯,利用下属的弱点将他们好好控制在自己手里,夜里才会睡得安稳。可是少爷不一样,少爷从来没有对特别的东西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。
除了那个晚上。在那个晚上,她从少爷眼里看见的,是深深的,求而不得的渴望。
一个人可以那么渴望另一个人吗?可以渴望另一个人这么久么?
丫鬟无端地想起来小时候自己不小心被关在了地窖中,地窖中什么都没有,又黑又冷。她饿极了,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,没想到一醒来就看见眼前摆着一摞馒头。
据他的母亲说,当时她疯了一般扑过去,抓着馒头就往肚子里塞,拦都拦不住。母亲连忙找人去请大夫,等大夫到来的时候她已经鼓着肚子躺在地上,那一盘馒头被她吃得干干净净。大夫用了好多方法给她催吐,她这才没有撑死。
那少爷呢?如果一个人突然得到自己很久没得到的东西,是很可能发疯的,而这对于他或者那样东西来说,都不是什么好事。
但她只是一个仆役,没有权利对主人的事情指手画脚。所以她只是收了茶壶,默默出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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