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初冬,有人都早早穿了毛衣,月却仍然穿着毛裙,只是腿上裹尸样穿了一件紧身的呢绒弹力裤。她是真的丑极,几个月前,金莲在街上有意地仔细端详过月,月脸上如小麦杂面的黑灰,无论如何有粉也是涂盖不下,盖得厚了,反而有些青色,如在冰天雪地冻了一番。加上她左边那只上吊的斜眼,每当看人时候,那只眼球就躲到一侧,眼白铺天盖地地露在外边。还有她的双腿,那样的短,那样的粗,立在地上如两个麦场上的石磙呢。
金莲想她不该穿裙暴露她的双腿哩,可她总是穿得最早,脱得最迟。想她不该在脸上涂抹粉油,青色不如黑色滋润人的眼目,可她却总是要涂,以为那就是美,是乡间领潮的时新。想她幸亏是村长家的姑女,不然怕难以嫁出门去,要嫁出去,也得找一个老大那样的残缺或是瘸秃呢。金莲想,自己总是对她那样热情主动,她也常叫着表姐同她说话,可她今儿为啥却撇撇嘴,不答不言,回了自己屋里。金莲不知她是哪儿得罪了月,从村长家回来时,一路都想,你长得不好能怪我吗?我长得好也没瞧不起你呀,想我长得好不是也才找了老大这样的男人。
找了老大这样的男人也守了活寡,你凭啥不仅不同村人们一样同情可怜我,还冷眼看我?
金莲一天都想着这样的问题,直到宴席上喝倒了几个,被人抬着送回家里,直到散席时,金莲出门去送村长,村长立在过道说,金莲,有的话我都给老二说了,老二今夜跟你谈时你态度硬着,有我给你撑腰啥都不要怕。金莲才把月的冷眼放到一边,开始想村长说的话,开始想老二他要和我谈啥儿。当时金莲想问村长老二他要和我谈啥儿,可老二的朋友都打着酒嗝出来了,她只好让村长走去了。村长走时像父亲样推推金莲的肩,又摸了一把金莲满头的发,说回吧金莲,有事了你就去找我。金莲开始想老二要和自己谈啥儿。金莲仿佛猜到了老二要和自己说啥儿,想证实老二要说啥,可她偏偏不去问老二,而是收拾了残席,和厨师一道洗了锅碗,规正了满院的摆放,原计划是连夜把借来的桌、椅、碗筷和酒具都还给各自主人的,这时候她偏偏决定不还了,在老二让他的手下去还时,她果敢地摆出了大嫂如母的架势儿,完完全全是一家之主的模样说,都早些回去睡吧,累了一天啦,明儿再还也不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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