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应了?这是做的什么事!前脚刚出尚书台,后脚便又陷进朝局中去,哪里教人逃脱的了。”石鉴眉头皱陷更深,连声叹气道,“他可是要你向中护军举荐他族弟?”
“若我猜对,经此变故后,我姑表家便能攀附上司马氏的百年大计。”韩沅轻叹,“我还未答应。须求个稳妥,算上一算才好。”
两人望向挂毡的木牗。
石鉴担忧,“今夜天空雪云什厚,难以观星。”
韩沅道,“此山中有一奇处,积云至此,尽化雨雪,不过顷刻之间,一方天寰便可显晴。”
石鉴啧然,“真有此等奇处。”
不一会儿,夜色渐深,石鉴起身告辞。
韩沅挽留,“天寒地冻的,雪路难行,不如住一晚。”
石鉴苦笑,“王命急宣,昼夜兼行尚嫌怠慢了。”再辞道,“原是太行山中走惯了,不打紧的。”
韩沅无奈何地,“拿些避雪的东西去吧。”
他从墙上取下两件蓑笠。蓑笠不似凡物,质如金石,面上篆有细珠般符文,一脉《登真隐诀》。
石鉴取过蓑笠戴上。
韩沅亦戴上,“送你一程。”
二人离了竹屋院落,山中风雪正劲,蓑笠须臾之间覆盖白色,却无半点雪絮沾衣。
两叶蓑笠点于山间,纷纷大雪从二人身侧飘过,宛若玉潮分海。
行至山腰,石鉴拄藜杖,远眺深山巨谷,“君湘,不必送了。”
“好走。”韩沅停步,看披蓑负笠的人影沿蜿蜒山路渐行渐远,化为雪点。
韩沅转身,朝山顶行去,他要趁琅玕台雪月并盛时,算上一卦命辰。
琅玕台在山巅,此处风雪俱寂,抬头看去月正中天,连星阵都历历可见,低头则见汉白玉台上积雪平厚,白如生宣。
韩沅站在台中,手中枯枝点地,正要绘取星盘,推算斗数,却听得不远处簌簌雪落。隐匿松石悄然洞开,雪地中走出一个白衣少年。
雅处士多好白衣,可白衣着于这少年身上,便不似白衣,而似仙人的翩跹羽衣。
少年生了张极美的脸,不像人间颜色。珠华玉质沉入肌骨,冷润清透。一双眉峰含着远山巘影,石黛翠痕也不及半分,双眸宛如湖影水光潋滟,恰若山色空蒙寒微。眼尾绰绰淡扫轻欲生烟,却压不住一点丹涂朱红。明明是皎皎明月似的璧人,就眼角一点红色,便颠倒出了绮靡邪异的艳丽。
少年直直看他,忽而展颜一笑。<